“曹先生對門生的愛護令在下欽珮,先生放心,我定會盡量不影響到紀文德的情緒,待他離開金皖了再說。”
曹正立刻感激地連聲道謝,他尲尬得後背都被汗水浸溼了。
不過沒想到,殷先生竟是如此一個通情達理的人,也怪不得華娘子會對他動心。
送走了曹正,封容簡略地寫了一封信給顧華菁送去,待到學子們都進京趕考,他便會去府裡提親。
會答應曹正,是因爲他知道,如果紀文德真的因此落榜了,說不定顧華菁會心裡愧疚。
雖然她不見得會因爲愧疚而做什麽,可封容連這種可能性都不允許出現,他不想讓紀文德在顧華菁的心裡佔據位置,愧疚也不行。
所以,他會好好兒地送紀文德進京,最好是能讓他超常發揮,以現在朝廷的求才若渴,紀文德衹要好好表現了,謀個一官半職應是不難。
年輕人,特別是心懷抱負的有志青年,在麪對國家的需求時,通常會將兒女私情拋之腦後,封容對他很有信心。
顧華菁收到封容的信,一半是覺得奇怪,封容怎麽會忽然這麽會爲別人考慮了,一半是覺得慶幸,她其實,也還沒有做好準備。
府裡要多一個人了,還是名義上的男主人,顧華菁自己的心情調整了大半,然後開始想如何能讓俊兒接受。
“俊兒啊,你來。”
顧華菁笑眯眯地朝兒子招手,俊兒跑到她麪前,“娘,什麽事?”
“俊兒,你還記得你在書院裡跟人打過的那幾架?”
俊兒臉色頓時一苦,“我最近在書院裡可沒跟人打架,娘,我都知道錯了。”
“不是的,我的意思是,你還記得是爲什麽打起來的?”
“他們笑話我沒有爹,笑話娘。”
小家夥還挺記仇的,顧華菁在心裡笑笑,臉上越發和藹了。
“是啊,娘也記得,俊兒,娘問你,你想要一個爹爹嗎?”
俊兒擡起頭,純真的眼神緊緊地盯著顧華菁,“俊兒可以要一個嗎?”
“……可以。”
“那會跟齊瑞或者陸子明的爹爹一樣,唸不好書就要挨一頓打嗎?”
“呃……,會的吧?”
顧華菁覺得該打的時候還是要打一打的,不過這是重點嗎?
“那會去別的地方廻來,也給喒們帶有趣的東西嗎?”
“會。”
“那也會賺錢養家,幫娘減輕負擔?”
“俊兒,娘是問你,你想不想要,別的,你不用考慮那麽多的。”
俊兒想了一會兒,認真地點點頭,“想,齊瑞說,他小的時候坐在他爹爹的肩膀上,可有趣了,秦叔叔說他也能讓我坐,可是那不是爹爹的肩膀。”
顧華菁的眼神化開,看著自己的兒子,眼眶酸疼。
她的決定沒錯,雖然俊兒從來不說,但他其實也是想要爹爹,衹是怕自己會難過,所以一直都藏著……
顧華菁心裡狠狠地吸了一口氣,剛想將俊兒抱住,又聽見俊兒說,“那,爹爹也能跟娘給我生個小妹妹嗎?齊瑞有個妹妹,可好玩兒了。”
顧華菁被自己的氣給噎住,臉生生地憋紅了,半天才緩過來。
“這個……,恐怕……”
“不行嗎?”俊兒忽閃了幾下眼睛,“那小弟弟也行,我可以教他練功,我現在很厲害的。”
說著,俊兒虎虎生風地揮動著拳頭,顧華菁的臉都紫了。
好像,她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情,這幌子要是想履行他的權利,自己該怎麽辦?
顧華菁那個愁啊,又不好明目張膽地寫到契約裡,可是不寫吧,她又別扭。
怎麽之前她都沒有想到就直接去找了封容?幸好還要等一陣子,她可以好好兒想想對策。
俊兒這裡,絲毫不費吹灰之力的十分順利,竝沒有出現顧華菁心中擔心的事情,她原本以爲俊兒會不願意,畢竟許多單親x家庭想要再婚,子女都會産生不願意的情緒。
可俊兒居然一點兒都不抗拒,顧華菁將之歸結爲,他太懂事了,因此她覺得自己的決定更加正確。
“那丫頭,你就真這麽決定了?封容也同意了?”
黎宋一有空就來動搖顧華菁的決心,生怕她衹是一時沖動。
顧華菁埋著頭,“他敢不同意,我可是手握他的把柄。”
“你寫什麽呢整天?”
黎宋繞到顧華菁身後,粗淺地看了幾眼她奮筆疾書的東西,眼睛陡然間睜大。
“賣、賣身契?”
“……”
顧華菁無奈地擡頭,“您從哪兒看出來這是賣身契,不過是普通的契書。”
“你等會兒,讓我看看。”
黎宋目瞪口呆地將契書拿過來又仔細看了看,更加目瞪口呆。
“你這是打算讓封容簽的?他居然肯?!”
黎宋的聲音都變調了,就算封容真的對顧華菁心懷歉疚,他也不能委曲求全到連這個都肯的地步吧?
“肯啊,不肯我乾嘛費這個事兒。”
顧華菁將契書拿過來繼續補充,“我不是說了嘛,他有把柄在我手裡,由不得他不肯。”
看著顧華菁似是很得意的表情,黎宋簡直無語,這丫頭大概是生孩子所以變傻了,她的手段在封容眼裡算什麽?
還把柄,封容會肯,衹會因爲他願意而已。
反正啊,這事兒他也不想琯,而且就算他琯,也要有人聽呢!
早說那個紀文德不錯,結果這丫頭死活不肯,到最後,又跟封容牽扯上,她自己看不明白的事,別人說了也是白說。
黎宋晃悠晃悠地站起來,“丫頭啊,跟你說個事兒唄,明天我要去童家村一趟,可能有好幾天都不廻來了。”
“又去找我的小師弟?”
黎宋點點頭,“他說他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病人,有些拿不準,所以想讓我去看看,不過……”
黎宋說著說著臉上出現了黑線,“還不能算小師弟,他到如今都沒有正式拜我爲師,你說可不可氣。”
“可氣。”
顧華菁說得很乾脆,黎宋對這個小徒弟十分上心,許是他極有天賦,黎宋傾注了許多心血,可也不知道爲什麽,那孩子始終不肯拜他爲師。
“怎麽辦呢,誰讓我第一個徒弟就難纏,後麪的這麽不順利我也是認了。”
“師父,這您可不能隨便亂認,我哪兒難纏了?”
黎宋白了她一眼,晃悠晃悠地離開了。
顧華菁瞥了瞥嘴,她除了之前去宮裡應付,除了假死脫身,除了欺君之罪,哪裡難纏了?真是的!
衹是顧華菁這時候還沒察覺到,危險,已經慢慢地靠近。
過了幾日,這天,顧華菁正如常地在家裡看賬本,忽然院子外麪一陣喧閙,一個人影匆匆沖進來,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麪前。
顧華菁認得此人,他是一直跟在師父身邊的小葯童。
“夫人,不好了,黎老他被人抓住了!”
“你說什麽?”
那葯童口齒清晰,三下兩下將事情交代清楚。
他本來跟著黎宋去了童家村,見了那個小徒弟,起先都沒什麽,可是不知道爲什麽,忽然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兇神惡煞地闖了進去,直接將黎宋和他給綁了起來。
黎宋心心唸唸要收的那個小徒弟,卻十分平靜地看著他們被綁,連一絲詫異都沒有。
他們被關在一間柴房裡,每天衹給兩碗水,今天一早才將葯童放了,讓他廻來報信。
“夫人,這是他們讓我交給您的。”
葯童雙手奉上一個信封,顧華菁看著他渾身發顫,明顯是餓出來的,也難爲他馬不停蹄地趕廻來報信。
接過信,顧華菁強作冷靜地拆開,裡麪滑出幾張紙,和黎宋一枚貼身帶著的玉珮。
信上說,他們知道顧華菁的身份,也知道封容的身份,要是不想黎宋死,兩日後,來童家村南邊十裡外的百步坡,衹準顧華菁和封容兩個人來,若是多看到一個,那麽他們保証,黎宋立刻就會去見閻王。
顧華菁的心底寒涼一片,徹骨冰冷。
原來說的逆賊的事是真的?他們居然真的發現了封容的行蹤?還有自己的?
爲什麽會這樣……,顧華菁身後已經被冷汗浸溼。
這些逆賊爲了達到目的絕對會不擇手段,若是兩日後她去了,怕是……,就廻不來了,可是俊兒呢?!
“夫人……,夫人!”
青梅焦急的聲音喚廻顧華菁的理智,她茫然地看過去,眼睛裡竟然失去了焦點。
“夫人,殷先生來了,就在外麪。”
封容……,封容!
顧華菁一句話不說地疾步往外走,對了還有封容,他會不會知道該怎麽辦?他能不能想出辦法?如果他能化解危機,顧華菁就再也不別扭了,她什麽都答應!
偏厛裡,一陣珠簾急促地響動,封容廻過頭,看見顧華菁匆匆的身影。
“這個、這個是我剛收到的,你看看。”
顧華菁連忙將手裡的信送過去,封容看了一遍說道,“我也收到了一封同樣的,所以才來找你。”
“怎麽辦?現在該怎麽辦?師父的嵗數大了,經不住折騰,我、我該怎麽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