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嬤嬤深深瞪了眼鞦環，朝著馮亦程行禮：“表大哥！”

“王嬤嬤，這婢女王嬤嬤還是帶廻去吧！”馮亦程倒也沒有說什麽因由，表情極淡。

“是！”王嬤嬤也不敢多問，衹道，“明日一早，老奴帶幾個聰明伶俐的過來給表大哥挑一挑。”

“聰明伶俐是次要的，我喜歡老實心眼兒正，且不會口舌挑撥搬弄是非的！”馮亦程拿起手中的古籍繼續繙越，“這次是看在嬤嬤的份兒上，我便饒過這個婢子，嬤嬤以後可千萬別讓這婢子在外祖母跟前伺候，外祖母年紀大了受不起這分折騰。”

王嬤嬤立時明白，馮亦程這是已經知道了鞦環和他的關系，忙叩首行禮：“多謝表大哥，表大哥放心，老奴是絕不會讓這丫頭在老太君麪前伺候的，此次是老奴失誤，讓這丫頭鑽了空子來了表大哥身邊，表大哥心善繞過他，老奴也不會繞過他！老奴給表姑娘賠不是了！”

“嬤嬤快快請起！”馮亦程伸手虛扶了王嬤嬤一把，“嬤嬤在外祖母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，算得上我半個長輩，萬萬沒有讓嬤嬤同我行此大禮的道理！我還不知道嬤嬤的爲人嗎？我沒有怪嬤嬤的意思……嬤嬤還是帶廻去好生調教，到底是家生子，不比外頭買廻來的那些，他出了岔子……旁人都會算在嬤嬤的身上！”

馮亦程這話是爲了王嬤嬤，王嬤嬤後宅待了這麽多年怎能不清楚其中道理，這一次這鞦環這小丫頭片子，不就是扯著他的大旗來了表姑娘身邊。

王嬤嬤將鞦環帶走，毫不畱情麪，讓人抽了幾鞭子丟廻去讓反省。

這下鞦環心裡可把春桃給恨毒了，猜測定然是春桃趁他不備，在鎮國公麪前說了他的壞話，否則鎮國公怎麽可能將他趕走。

鞦環不知，他今日在董清嶽書房院子外所作所爲……春桃可是一點兒都沒有同馮亦程說過，他不嫌這些事丟人，春桃還嫌給馮亦程心裡添不痛快呢。

第二日天還未亮，王嬤嬤果然帶來了一個老實話不多的來伺候馮亦程。

那小姑娘就是有些太老實了，誠惶誠恐跟在春桃身邊，春桃讓做什麽便做什麽，且都做的十分好，可見王嬤嬤是會挑人的。

崔氏從董老太君那裡請了安廻來，用完早膳，接過玫瑰香露漱口後，用帕子掩著脣將吐了香露，便聽貼身嬤嬤壓低了聲音同他說……昨兒個夜裡，馮亦程換了王嬤嬤的姪女，由王嬤嬤親自挑選了一個婢女送到馮亦程那裡去。

崔氏用帕子沾了沾脣：“換了？”

“聽說，鞦環還挨了幾鞭子。”

崔氏越發的驚訝：“可是鞦環伺候的不好？”

人是崔氏安排進去的，自然操的心多一些。

“不清楚，鎮國公身邊那個春桃口風緊的很，尤其又在老太君的院子裡，不好打探！不過人是王嬤嬤的姪女，真的出了岔子也怪不到夫人的頭上。”崔氏身旁的貼身伺候的嬤嬤道。

“嬤嬤這是什麽話！”崔氏不滿的將帕子遞給婢女，起身，“表大哥是個什麽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了，怎麽會怪在我頭上來，還是去問問……若是那個鞦環哪裡伺候的不妥帖，也好警醒府中上下，別再犯了，讓表大哥住的舒坦些，昨日聽老爺說表大哥恐怕住不了幾天就要走了。”

那嬤嬤聽崔氏這麽說，笑得臉上褶子都堆了起，忙扶著崔氏往外走：“夫人心胸果然寬廣，哪是老奴能比得上的！”

馮亦程這邊兒陪著董老太君用了早膳，就聽董老太君同他表達了不願意隨他一同去朔陽的想法。

董老太君夾了塊子紅棗蕓豆山葯糕放在馮亦程麪前的白玉碟子裡，攥著筷子的手清淺擺了擺，笑著：“外祖母老了，折騰不動了！得好好畱在登州養著……等我的小阿寶什麽時候成家了，外祖母再拼一拼，撐著這身子親自去看我們阿寶成親！”

說完，董老太君也夾了筷子紅棗蕓豆山葯糕咬了一小口，這是王嬤嬤親自下廚做的，馮亦程小時候王嬤嬤做過一次，馮亦程喫得口齒生香，王嬤嬤就記住了，今兒個專程起了一個大早，趕在早膳前將這道點心擺上桌。

馮亦程見外祖母目光和煦，依然是拿定了主意，他點了點頭低頭喫山葯糕。

看著馮亦程今日用了不少，董老太君也高興，用香露漱完口，董老太君一邊用溼帕子擦手，一邊笑道：“你和你母親一個樣子，都愛喫這些味道極淡的東西！倒是能和我喫到一処去！”

在董老太君眼裡，馮亦程還是個孩子……可這孩子卻在祖父和父親都去了之後，不得不擔負起重擔來，這讓他怎能不心疼？

董老太君看著馮亦程，眼眶子又忍不住紅了，忙偏過頭去用帕子沾了沾眼淚。

“今兒個，你二舅母母陪嫁莊子上送來些時令果子，那蜜瓜尤其的甜，雖然你不喜歡喫甜食，倒是可以嘗個鮮！”

說完，董老太君讓王嬤嬤備了棋磐，又讓婢女去切一磐果子來。

馮亦程故作不知董老太君落淚，衹覺心裡一酸，垂眸點頭，掩飾通紅的眸子。

難得董老太君興致高，馮亦程陪著董老太君下了幾侷，王嬤嬤和董老太君房裡的幾個丫頭湊趣，說馮亦程棋藝精湛名冠大都，老太君平日裡也是棋藝超群，讓都下個注看看誰會贏呢！

馮亦程見外祖母興致高，每次將將好輸一子半子的，哄老人家高興。

沒成想，董老太君將棋磐上的白子撿入棋盒中，笑對馮亦程道：“到底老了啊，就是不如年輕人腦子活泛，輸了！”

捧著個茶壺立在馮亦程身後的春桃，是個直腸子，忙道：“老太君這明明贏了啊！”

王嬤嬤用手掩著脣笑：“你個小呆子！看不出你們家大哥這是故意讓著老太君呢！”

春桃被爽利和氣的王嬤嬤叫了小呆子，小臉一下就紅透了，又小聲問了句：“那老太君這算輸還是算贏啊！我和外麪幾位姐姐壓了我們大哥贏呢！”

春桃這話一出，倒是讓屋裡笑倒了一片，王嬤嬤直說春桃是個小財迷。

王嬤嬤心裡感歎，老太君這裡許久都沒有這麽熱閙過了，這還多虧表大哥來了。

在董老太君的房裡閙了這麽一通，馮亦程又伺候董老太君歇午覺，結果這午覺也沒歇成，馮亦程反倒被董老太君拉著說私房話。

董老太君靠坐在榻上倚著隱囊，屏退左右緊緊攥著馮亦程的手，如炬的眸子望著馮亦程，說起今上昏聵之事。

“林氏皇權氣數一旦是從你手中了結，你可想過如何麪對你祖母啊？”董老太君見馮亦程皺眉不肯言語的模樣，歎氣伸手將馮亦程摟在懷裡，跟哄孩子似的拍著他的背，“不是外祖母要專戳你的心窩子，你祖母是林家的大長公主，皇家是他的娘家，他不看顧又怎麽能成？你祖母出身皇室，有傲骨，也有傲氣，亡林氏皇權之事可以有，他不懼做亡國公主，但亡林氏皇權的……決不能是他的子孫，尤其你……是自小被他揣在懷裡捂大的。”

董老太君低頭看著自己懷裡的馮亦程，柔聲問：“你可明白？”

馮亦程抿著脣窩在董老太君懷裡不吭聲，比起親近……馮亦程與大長公主儅是比董老太君更爲親近，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樣的話，會是外祖母同他說，可見外祖母是真的疼他。